《圣罗马诺之战》 The Battle of San Romano

在这幅巨大而繁杂的画作中，我们很难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部分原因是现在看到的色彩比当时画的时候要暗得多。这是保罗-乌切洛在1440年代绘制的三幅大型战斗场景画之一；其它两幅现存于巴黎卢浮宫（Louvre）和佛罗伦萨乌菲兹博物馆（Uffizi）。所有画作，都展示了发生在1432年6月1日的圣罗马诺战役（The Battle of San Romano）的情节，这是佛罗伦萨对抗卢卡（Lucca）、米兰（Milan）和锡耶纳（Siena），争夺比萨港（the port of Pisa）的一场重要战役。画中的花朵和橘子，表明当时正值盛夏。

这三幅画均展示了佛罗伦萨一方胜利的关键时刻，尽管我们不确定这三幅画是按什么顺序出现的，或者是按什么顺序画的。面前的这幅画，显示的是佛罗伦萨指挥官尼科洛-达-托伦蒂诺(Niccolò da Tolentino) 领导的进攻场面。现存于乌菲兹美术馆的画作中，那位没有骑马的骑士，可能是锡耶纳一方的领袖贝尔纳迪诺·德拉·卡尔达（Bernardino della Carda）。

现存巴黎的那幅，展示了佛罗伦萨的盟友米歇洛托·阿滕多洛·达·孔蒂尼奥拉（Michelotto Attendolo da Contignola），在下达进攻命令的时刻。

众所周知，战斗场景是很难描绘的，乌切洛展现的不是血腥冲突的混乱现实，而是一个正式的、几乎是宫廷式的场景。这幅画是在事件发生数年后绘制的，虽有些细节来自于目击者的描述，但似乎更多的是在颂扬佛罗伦萨的胜利，而不是描述事件本身。骑士们穿着为战争准备的战地盔甲，但场景细节却模仿自游行和比赛，而不是战场，奔跑的马匹似乎是从旋转木马上跳下来的，而不是从马厩里跑出来的。

这幅画的主角尼科洛-达-托伦蒂诺，骑着一匹白色的马，站在一群狂热的骑兵、徽章和长矛的前面。他的个人标志-“所罗门结”，出现在他的标枪手所持的旗帜上。虽然他握着指挥棒，但并没有为战斗而着装：他穿着一件锁子衫（铁链衣），但上面却没有钢制的护胸甲；他的头盔，由他身后的侍从携带，侍从显然对他们周围的争斗漠不关心。达-托伦蒂诺没有戴头盔，而是戴着一顶华丽的马扎齐奥（Mazzachio），那是一顶用金丝绒布做的帽子，他的短斗篷也是用同样的材料制成。帽子、斗篷和指挥棒，让人联想到战后佛罗伦萨人送给他的礼物。他的姿势和他骑马的样子，非常近似于，乌切洛为成功的军事指挥官制作的马术纪念碑。

达-托伦蒂诺身后，局部隐藏的一位骑士，头戴奢华头盔、身穿黑白相间波浪形外衣（即穿在盔甲上的束腰外衣）。他可能是米歇洛托-阿滕多洛，在达-托伦蒂诺被切断与其他部队联系时，前来救援的那个人。在背景中，两名骑士在山坡上驰骋而去，他们也许是 达-托伦蒂诺在意识到自己陷入困境时，派出的信使。在最右边，一个骑士抵挡住了另外三个骑士的攻击，这是在当时的锦标赛中，时常出现的画面。

乌切洛一面遵守传统的技法，用蛋黄混合大部分颜料，一面也在局部进行油彩实验。他最大的创新是较早地使用了线性透视法，这在当时是一个比较新的发现。乌切洛对线性透视非常着迷，尝试用透视法则来对混乱的场景施加秩序。画面前景中破碎的长矛，被他排列成网格状，但向后退的线条被树篱挡住了，并没有在远处的某一点（灭影点）消失。画家可能还没有充分掌握这种透视法，所以他用中间部分的树篱，掩盖了那个消失的点。

《圣罗马诺之战》的内容并不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它只是佛罗伦萨与邻邦进行的一种区域性战争。画家借这个题材，是要表现他所钻研的复杂的透视关系：如图右侧两个骑兵交战时的前后距离，画面左侧集中的骑兵的前后关系，地上盔甲和长矛的透视位置，以及士兵长矛的不同角度，倒在地上的战士的透视性缩短形象，以及背景与近景之间的透视距离等。但是，前景中倒下的战士身体的缩减，与画中的其他部分相比，是反着的，肩膀看起来比脚还大，倒像是由后向前一样。事实上，直到安德里亚-曼特纳（Andrea Mantegna ）在1450年代作画时，艺术家们才真正研究出，如何正确地进行透视绘画。比如，《花园里的苦难》（The Agony in the Garden）。

这幅画中浓密的树篱和隆起的田野，也可能是为了显示战斗的地点，据描述，战斗发生在一个长满藤蔓和荆棘的凹地。整个画面人潮汹涌，视角笨拙，马匹像木偶一样，给人的印象，几乎像是一幅织锦挂毯，而不是一幅绘画。（在15世纪，织棉的价格要高于油画）。

乌切洛混合了传统和现代的技术，用真金白银来描绘画中的盔甲和织物。这幅画曾闪烁着金银的光泽和绚丽的色彩，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由于材料的变化和反复清洗带来的损害，外观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盔甲上的银色已然褪色，骑士旗帜和马具上的鲜艳朱红已经变成了蓝灰色。树篱的绿色已变暗，几乎成了黑色。男人脸上的肤色也被磨掉了，只留下绿色的底色；马匹和风景都失去了原有造型，现在看起来平淡无奇，蓝色区域的群青釉都被侵蚀了。对比看画家的另一幅画《圣乔治和龙》（Saint George and the Dragon ），我们就能了解到此画原本该有的效果。

乌切洛的三幅《圣罗马诺之战》，是集中在1455-60年间完成的。三幅都是蛋彩画，均作于板上，长度均超过三米，且都经过了不同程度的修复。它们分别展现的是一天中不同的时间段，即黎明、正午和黄昏，而这场战役事实上也只持续了八个小时。

三幅画原本都有不规则的角，被设计成适合于有拱形天花板的房间、高挂在墙角的形状。面前这幅画在顶部有三个金属固定件，在墙上固定用。当这些画从原来的位置上移开时，都被赋予了新的边角，以便在早期把它们变成长方形。这幅失去拱形顶部的画，去掉了山顶和天空，这肯定会给它带来一种不那么幽闭的感觉。

当莱昂纳多-巴托里尼-萨林贝尼 (Leonardo Bartolini Salimbeni)，在1438年第二次结婚时，乌切洛为他画了这些画。1484年，它们被洛伦佐-德-美第奇(Lorenzo de’Medici)，从萨林贝尼在佛罗伦萨的联排别墅中强行搬走，安装在他位于美第奇宫的私人房间中。1492年，有记录显示它们被列在洛伦佐之家（Camera di Lorenzo）的清单中，在那个俯瞰花园的大房间里面，还悬挂着其他关于战斗、狩猎和神话的绘画。洛伦佐一定很喜欢这种对佛罗伦萨昔日辉煌的闪亮描述，所以才不择手段得到它们。到了十六世纪末，这些画显然已经过时了，它们被移到了小教堂附近的一条走廊上。

关于保罗-乌切洛（Paolo Uccello，约1397 – 1475年）的生平，资料来源很少。乔治-瓦萨里（Giorgio Vasari）写的《艺苑名人传》（Le vite de’più eccellenti architetti, pittori, et scultori italiani, da Cimabue insino a’tempi nostri），也是在保罗死后75年才完成的。另外，官方文件中有少量记载。

根据乌切洛多年的纳税申报说明，他可能于1397年出生在佛罗伦萨。但在1446年，他自己声称是出生于1396年。他的父亲多诺-迪-保罗（Dono di Paolo），是一位来自阿雷佐（Arezzo）附近的理发师，他的母亲安东尼娅（Antonia）是出身名门的佛罗伦萨人。

10岁时，乌切洛成为著名雕塑家洛伦佐-吉贝尔蒂( Lorenzo Ghiberti)的学徒，吉贝尔蒂的工作室是当时佛罗伦萨的主要艺术中心，他的晚期哥特式叙事风格和雕塑式构图，对乌切洛影响很大。也是在同一时期，乌切洛开始了他与多纳太罗（Donato）的终生友谊。1414年，乌切洛加入了圣卢卡画家公会（Compagnia di San Lucca），1415年，他加入了佛罗伦萨“医生和药剂师的艺术公会”（Arte dei Medici e degli Speziali）的官方画家公会。

根据瓦萨里的说法，乌切洛的第一幅画是《圣科斯马斯和达米亚努斯之间的圣安东尼》（Sant’ Antonio tra i santi Cosma e Damiano），这是受莱尔莫医院（Ospedale di Lermo）所托而做。接下来，他在安娜莱娜修道院（Conventodi Annalena）画了两幅人物画。之后不久，他在圣特立尼达教堂（Chiesa di San Trinian）的左门上方画了三幅壁画，描绘的是圣弗朗西斯（San Francesco d’Assisi）的生平。他还为圣玛丽亚马焦雷教堂（Chiesa di Santa Maria Maggiore）绘制了一幅天使报喜壁画，在这幅壁画中，他用透视法画了一座有柱子的大建筑。瓦萨里写道，人们认为这是一个伟大而美丽的成就，因为这是第一个用线条巧妙地展示视角和大小的例子。因此，这件作品成为那些希望制作空间幻觉以增强绘画真实性的艺术家的典范。

乌切洛在圣米尼亚托教堂（Chiesa di San Miniato）的回廊里，画了《教父们的生活》（Levite dei padrini），这个教堂坐落在俯瞰佛罗伦萨的山上。在这幅壁画中，他使用了不同寻常的颜色-蓝色的牧场、红色的砖块和不同颜色的建筑，以抗议修道院院长提供的单调饮食-奶酪馅饼和奶酪汤，并为此而逃走，直到院长答应提供正常的膳食后，他才完成了这项绘画工作。

乌切洛曾被要求为美第奇家族画一些动物场景的画，他所描绘的一头凶猛的狮子与一条喷毒液的蛇搏斗的场景，尤其受到瓦萨里的赞赏。乌切洛喜欢画动物，他在家里保留了大量的各种动物的画像，尤其是鸟类。由于他对鸟类的热爱，使他获得称号：保罗-乌切利（Paolo Uccelli意为“鸟类的保罗”）。

到了1424年，乌切洛开始以画家身份谋生。这一年，他为佛罗伦萨的新圣母院（Santa Maria Novella）的绿色回廊（Chiostro Verde）画了创世和驱逐的情节（现在已被严重损坏），再次证明，他能以生动的方式绘制大量的动物，证明他在艺术上已趋于成熟。与他的许多前辈相比，由于他成功地运用自然色彩画出树木，使他开始以画风景而闻名。随后他创作了《诺亚传》（La biografia di Noè）中的场景：大洪水、诺亚方舟、诺亚的牺牲和诺亚醉酒，这些场景使他在佛罗伦萨声名鹊起。

大约也是在这个时候，马内蒂（Manetti）教会他几何学。

1425年，乌切洛去了威尼斯，在那里，他为圣马可教堂（San Marco）的外墙上制作了马赛克作品（现已失传）。

有人认为，他在1431年回到佛罗伦萨之前，与他的朋友多纳太罗（Donatello）一起访问了罗马。他还在普拉托大教堂（the Prato Cathedral）和博洛尼亚（Bologna）绘制了一些壁画。

1432年，工程局要求佛罗伦萨驻威尼斯的大使，以艺术家之名拜访了乌切洛，后来，乌切洛余生的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了佛罗伦萨，为不同的教堂和赞助人创作作品，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大教堂。1436年，他接到了关于约翰-霍克伍德爵士（Sir John Hawkwood）的单色壁画的委托。在这个马术葬礼纪念碑中，他显示了对透视的浓厚兴趣，壁画中的骑士和马，仿佛是由下而上看到的雕塑一般被呈现出来。

如果像人们普遍认为的那样，乌切洛是佛罗伦萨圣母升天教堂（Cappella dell’Assunta）的壁画《圣母的故事》（Stories of the Virgin）和《圣斯蒂芬的故事》（Story of Saint Stephen）的作者，那么他应该是在1435年至1440年间的某个时候，访问了附近的普拉托（Prato）。

1443年，他绘制了大教堂时钟上的人物。同年和1444年，他为同一教堂设计了一些彩色玻璃窗。1444年他还在帕多瓦（Padua）工作过，1445年他应多纳太罗的邀请再次前往帕多瓦。

1446年回到佛罗伦萨后，他又为新圣母玛利亚教堂（the church Santa Maria Novella）的回廊绘制了绿色的十字架。大约在1447-1454年，他为佛罗伦萨的圣米尼亚托教堂（the church San Miniato al Monte）绘制了《修道院的生活场景》（Scenes of Monastic Life）。

大约在1450-1456年，他画了最著名的三幅画《圣罗马诺之战》，这是1432年佛罗伦萨军队对锡耶纳人（Siena）的胜利。超乎寻常的预缩形式在多个平面上延伸，凸显了乌切洛作为一名绘图员的高超技艺，并为混乱的战斗场景提供了一个可控的视觉结构。这些画被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宫（Palazzo Medici）收藏。

乌切洛在1453年与托马萨-马利菲奇（Tomassa Malifici）结婚，同年，他的儿子多纳托（Donato，他以好友多纳太罗的名字命名）出生，1456年，女儿安东尼娅（Antonia）出生。

1465-69年，乌切洛和儿子多纳托在乌尔比诺（Urbino），为基督圣体（Corpus Domini）兄弟会工作，这是一个非专业人士的兄弟会。他绘制了一部分祭坛附饰画，由六个场景组成，其中包括《被亵渎的主的奇迹》（the Miracle of the Profaned Host）。这个祭坛的主板画，是由贾斯图斯-凡-根特（Justus van Ghent）在1474年完成的，描绘的是“使徒的圣餐”（Communion of the Apostles）场景。

在1469年8月的佛罗伦萨纳税申报中，乌切洛称 “我发现自己老了，病了，我的妻子也病了，我不能再工作了”。在他最后的岁月里，他成为一个孤独的、被遗忘的人，惧怕生活的艰辛。

他已知的最后作品是《林中狩猎》（The Hunt in the Forest），约创作于1470年。

他于1475年11月11日立下遗嘱，不久后，于1475年12月10日在佛罗伦萨的医院去世，享年78岁。他被埋葬在佛罗伦萨的圣斯提普利托教堂（church of Santo Spirito）里。

乌切洛以其精确的分析头脑，试图运用科学的方法来描绘三维空间中的物体。特别是，他对环形体的透视预缩的一些研究被保存下来，而他对马佐奇奥的描绘，更是绘画技巧的一个标准展示。他画中的透视法影响了皮耶罗-德拉-弗朗西斯卡（Piero della Francesca）、阿尔布雷希特-丢勒（Albrecht Durer）和莱昂纳多-达芬奇（Leonardo da Vinci）等著名画家。

他的女儿安东尼娅-乌切洛（Antonia Uccello ，1446-1491），是一位加尔默罗教派的修女，乔治-瓦萨里称她为 “一个懂得绘画的女儿”。在她的死亡证明上，她甚至被注明为 “pittoressa”（一个女画家）。她的风格和技能仍然是一个谜，因为她的作品都没有流传下来。

以上绘画部分来自国家美术馆官网，画家简介来自维基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