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德尔哈尼斯林荫道》 The Avenue at Middelharnis

国家美术馆有许多梅因德尔特-霍贝玛（Meindert Hobbema）的风景画，但没有一幅如这幅画这般。他的绝大部分画作要么是水车、要么是林地，他通常会采用传统的设计，利用一条蜿蜒的小径、一个池塘或是树木的间隙，来增加纵深感，将我们的目光巧妙地引入画面。

到目前为止，他最著名的画作就是这幅《米德尔哈尼斯林荫道》（The Avenue at Middelharnis），其营造的特定视觉效果的手法非同寻常。正如艺术家大卫-霍克尼（David Hockney）在2018年谈到这幅画时指出的：”有趣的是……（这幅画）有两个灭影点。一个是在画的中心，伴随着消失的道路；但另一个却是在天空中，树是那么的高，令你总是不自觉地抬头看。” 灭影点是理论上的一个点，譬如道路两侧的两条平行线，似乎会在远处汇合。在这里，这种错觉被设置在画面正中的林荫大道所强调。霍克尼关于第二灭影点的评论有些夸张，严格来说，天空中并没有垂直线交汇的第二个点。但霍贝玛创造了一个非凡的视觉效果，利用树木将我们的视线直接导到画面的中心，再沿树木强大的垂直线将视线向上导引。同时，通过向右的小路、以及左边小路和田地的强烈横向线条，将我们的视线吸引到两个侧面景观，就仿佛有一个三维网格—-一个看不见的几何图形—-支撑着整个画面。

画中人物的定位加强了这些效果。向我们走来的黄衣男子的头，正好与地平线持平，稍稍偏向灭影点一侧：这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将我们的注意力引向遥远的城镇。他直视着我们，所以我们忍不住想走向前去与他相会，但他正好位于两条主要道路的交界处，这就带来了不确定的因素。他显然打算继续往前走，但他的狗，也直视着我们，似乎是想到另一条小路上，去到右边那对谈情说爱的情侣那里。那对情侣站在树的框架之外，作为另一个分散注意力的地方，使我们的眼睛从林荫道的限制中解放出来。

用全新的方式来画风景，出现于霍贝玛一生中相对较晚的时期。他的绝大部分作品都是在1668年之前创作的，当时他30岁，在阿姆斯特丹的葡萄酒进口商协会得到了一份高薪工作。此后，他不再以画家的身份谋生，只是偶尔作画。这幅画是在他转行约21年后创作的，是这一时期仅有的几幅作品之一。

我们不知道，他是受人之托、还是仅仅受到规整的直线景观的启发而创作的这幅作品。但《米德尔哈尼斯林荫道》显然是他在访问该地之后或期间创作的。米德尔哈尼斯（Middelharnis）位于荷兰南部欧文-弗拉基岛（Over Flakee）的北海岸，我们在这里看到的是东南方向的景色。这条路仍然存在—-现被称为斯特纳维格（Steneweg），现在几乎全部都是房屋—-就我们所知，这幅画准确反映了当时的景色。

这座建于十五世纪的圣迈克尔教堂（St Michael’s），现也存在，一般被称为大教堂（Grote Kerk）或改革教堂（Reformed Church），但塔楼已被部分重建，带球状顶部的尖顶被移除了。然而，霍贝玛并不只是复制了这个场景。经X光图像显示，他最初在前景中放置了另外两棵树，在林荫道的两侧各置一棵，但后来又把它们都去掉了。他可能觉得额外的—-甚至是更高的两棵树，过于强调了林荫道的重要性，会影响整个风景画的观感。

选择林荫道作为绘画的主题，在当时是不同寻常的，并产生了有趣的共鸣。它们成为景观设计中不可或缺的一个组成部分，无论是在公园花园、还是在通往城镇、豪宅和庄园的道路上。我们可以看到，道路两边的苗圃花园中，暗含着它们的装饰功能。在右边的前景中，一个园丁正在修剪一棵箱形树—-许多箱形树中的一棵，它正在长成一种颇具装饰性的形状，而这种形状在17世纪的精英阶层高度管制的花园中很流行。在路的另一边，似乎有更多这样成熟的箱形树正在生长。林荫道两旁的树木也有其独特的形状，但这不是出于审美原因。它们是赤杨/桤（Qi）木，一种原产于低地国家的树种，通常在潮湿的地方生长，如河岸、运河边缘或画中的沟渠。我们今天已经见不到这样的树木了—-这种怪异的细长外形，是由现在基本上已失传的 “修枝 “（Shredding）之法造成的端突而形成的。这种管理树木的方法，包括定期清除侧枝和灌木，作为燃料和动物饲料，留下顶部的树枝，这样树干可以生长得笔直高大，以便将来砍伐（例如，桤木就常被用来制作脚手架杆）。

事实证明，这种构图对后来的艺术家产生了强大的影响—-甚至于大卫-霍克尼，也在2017年创作了他自己的版本《模仿霍贝玛的荷兰高树》（Tall Dutch Trees After Hobbema，《有用的知识》）。

《米德尔哈尼斯林荫道》深受梵高（Van Gogh）赞赏，他于1884年第一次在国家美术馆看到这幅画，后来在几幅画中更是模仿了它的效果。这幅画可能也启发了卡米尔-毕沙罗(Camille Pissarro)，在伦敦南部居住时创作的《西登纳姆大道》（The Avenue, Sydenham）；1871年6月，在毕沙罗离开伦敦前一个月，国家美术馆收购了《米德尔哈尼斯林荫道》，毕沙罗极有可能在这幅作品首次展出时看到了它。

附：霍贝玛简介

在今天，梅因德尔特-霍贝玛（Meindert Hobbema）被视为17世纪最具特色、价值最高的荷兰风景画家之一，但在17世纪的文学资料中却没有提到他。最早提到他作品的，是在1751年约翰-凡-古尔（Johan van Gool）所著的荷兰艺术家辞典中，其中顺便提到霍贝玛画过 “现代风景画”。

霍贝玛是一个木匠的儿子，1638年出生在阿姆斯特丹（Amsterdam），1638年10月31日，他受洗时名为梅恩德-卢伯茨（Meyndert Lubbertsz）。据记载，在15岁时，他和弟弟、妹妹被送到了孤儿院。虽说他早在1658年就在画作上签署M.Hobbema这个名字，但在1660年前，他在法律文件上一直使用自己的洗礼名字。为什么会使用霍贝玛这个名字至今原因不详。1660年7月，风景画家雅各布-范-鲁伊斯戴尔（Jacob van Ruisdael，荷兰人，约1628/1629-1682年）证实，霍贝玛 “在我这里服务和学习了几年”。学徒期可能是从1655/8年左右开始的，也就是雅各布搬到阿姆斯特丹后不久。尽管如此，雅各布的工作对霍贝玛的影响，直到1660年以后才显现出来。霍贝玛早期的作品，似乎与雅各布的叔叔萨洛蒙-凡-鲁伊斯戴尔（Salomon van Ruysdael，荷兰人，约1602-1670年）的作品关系更为密切，然后他发展出自己的个人风格，这种风格在基调和意境上都比雅各布的要淡。他擅长制作复杂的林地场景，通常是由小人物组成的大型构图，并有多个变体。水磨坊是他最喜欢的主题。

在1660年代，霍贝玛与雅各布-凡-鲁伊斯代尔之间，无论是个人关系还是职业关系都很密切。霍贝玛在这一时期创作的许多作品，都是根据雅各布的作品演变而来的，1668年，雅各布更是霍贝玛与厄尔丁-文克（Eeltien Vinck）证婚人。文克是阿姆斯特丹市长兰伯特-雷恩斯特（Lambert Reynst）的厨房女佣，通过这层关系，霍贝玛似乎获得了阿姆斯特丹八角税（即市政税）的高薪职位，担任市级葡萄酒计量员的职务，负责进口葡萄酒的称重和测量工作。有了妻子，有了工作，有了薪水，他的绘画产量大大放缓—-但在放弃艺术这一职业20年后，1689年，他创作了他最著名的作品《米德尔哈尼斯林荫道》。

霍贝玛生命的最后几年是在艰苦中度过的。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在1704年去世，五年后霍贝玛去世，以贫民身份被埋葬在阿姆斯特丹的西部地区公墓（Westerkerk），时年71岁。

注：以上内容选自英国国家美术馆官网、美国国家艺术画廊官网。